在日落的光影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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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正從鋼筋混凝土的縫隙間生長出來,我扶著圍擋的鐵皮,望向被暮色籠罩的工地。塔吊的輪廓在余暉勾勒下顯得格外挺拔,吊車的長臂靜止在空中,像是凝固的剪影,與四周林立的建筑一起,靜靜被暮色染上一層暖黃的濾鏡。 工地上的影子被拉得細長。剛上井的工人三三兩兩蹲在基坑旁,安全帽檐結著鹽霜。老張摸出手機劃拉兩下,鎖屏上三個小腦袋擠在鏡頭前傻笑,背后的紅磚房被夕陽涂得金燦燦的。“家里崽子這會兒該放學了。”他輕嘆了一聲,目光望向遠方,思緒飄向了家的方向。 梧桐樹上麻雀撲棱棱飛走時,技術員小吳爬上豎井,二月底的濟南,春風已帶著些許暖意,他穿著工作服,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。他摸出震動半天的手機,八個未接來電上跳著“媳婦”的字樣,忙把沾著塵土的手指在褲腿上蹭了蹭回撥:“剛上來,信號不好……” 暮色漸濃時,晚風卷來遠處小攤上的關東煮香氣。安全員老楊一邊催促夜班進場,一邊緊了緊外套。他伸手進反光馬甲的兜里掏東西,帶出了一張小小的紙片。紙片上用稚嫩的筆跡寫著“爸爸辛苦啦,我愛你”,旁邊還畫著一個色彩斑斕的愛心。那字跡歪歪扭扭,卻滿是溫度,老楊看著紙片,眼神瞬間柔和下來,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。他小心地將紙片重新放回兜里,沖著對講機吼了聲,打破了周圍的寧靜,驚飛了圍擋上打盹的灰鴿子。 當最后一片晚霞被夜色收進口袋,工地照明次第亮起。雪亮的光束里,日班工人三三兩兩拖著腿往工棚晃,背后是他們辛勤勞作的成果在黑暗中靜靜沉淀。 天際線吞沒最后一粒光點時,地下傳來沉悶的掘進聲。這聲音將穿透整個長夜,直到晨光再次為工地鍍上金邊,直到某天列車呼嘯著穿過他們用晝夜丈量過的黑暗,載著滿廂朝陽奔向城市的黎明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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